《时空勇士》：跨越时空的经典

穿越时空归来的神作

三十年很长，前后隔着一代人，但同时又很短，每每恍若昨日。

1994 年，《时空勇士》（Live A Live）于 SFC 平台首次面世。这款由史克威尔（SQUARE）公司出品的日式 RPG 一经发售便备受好评，后经时间考验，逐渐跻身“经典”行列，成为 JRPG 的代表作之一。

游戏中，玩家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，穿越不同的时代，探索各种奇幻景观和神秘事件。其巧妙的游戏机制和许多创新设计，给大量后续作品带去了灵感和启示；而这种依托篇章式故事结构，将多元游戏体验交织融合的框架，至今仍不断被新的故事诠释。

1994 年 8 月，美国杂志《电子游戏月刊》（Electronic Gaming Monthly）发表了一篇《时空勇士》的评测文章，给出 9.2/10 的高度评价，并称该游戏是“史上最伟大的角色扮演游戏之一”。同一时间，日本 Fami 通也给予《时空勇士》36/40 的高分，并在评测文章中指出，该作有着丰富的角色和剧情，画面精美，音乐表现也十分出色。

去年 7 月，经过 HD-2D 重制，《时空勇士》以全新面貌归来，登陆 Switch 平台。除了画面的跃进，重制版还对部分音乐重新编曲，增加了全程配音，同时在细节和游戏体验上做出了一定改善。前不久（4 月 28 日），《时空勇士》的 HD-2D 重制版终于驾临 Steam，意味着这部跨越 30 年的作品将拥有更广泛的玩家，也将迎来全新的、来自新时代的审视。

需要提前说明的是，笔者未曾体验过《时空勇士》原版，也非资深 JPPG 玩家。因此，后文将以初见经典为基础，分享笔者的游戏感受。

（以下内容基于游戏的 Steam 版体验，含少量剧透，请谨慎阅读）

横跨数个时空的故事

如前文所述，《时空勇士》包含多个篇章，每章的故事都相对独立。在游戏虚构的世界里，玩家扮演的主角被选中为“时空勇士”，肩负着拯救整个世界的希望。游戏最大的特点是有多个时代可供玩家游历，包括中世纪、未来世界和古代埃及等：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故事、角色和任务。经笔者体验，本作的通关时长在 20 小时左右，如果想解锁全隐藏要素和全结局，还需要额外约 10 小时。

回到立项之初，《时空勇士》原版其实源于史克威尔和小学馆的共同企划。后者旗下的七位漫画家分别设计、绘制了游戏中的七位主角形象，这七位角色在各自篇章中演绎了或是荡气回肠，或是紧张悬疑的故事。在各自的单线剧情尘埃落定后，一条隐匿脉络将所有故事串联起来，成就了《时空勇士》不走寻常路的剧情设计。

原始篇-接触：没有语言的石器时代，玩家通过角色动作和对话框中的图片理解剧情。
现代篇-最强：以现代社会为背景，讲述了青年高原日胜为了成为最强格斗家，向其他六位猛士发起挑战的故事。
西部篇-放浪：美国西部拓荒时代，被通缉的枪手“洛日·基德”偶然来到某个小镇后，与当地的不法集团“疯狂铁拳”交手，守护小镇和居民。
功夫篇-传承：中国，“心山拳”的传人心山拳老师意识到自己年事已高，为了不让拳术失传，他不得不下山寻找传人。
幕末篇-密命：在幕末的日本，某个意图征服日本全境的大名绑架了一名重要人物，炎魔忍军收到上级密令，派出忍者胧丸前去营救这位大人。
近未来篇-流动：少年田所晃在孤儿院长大，拥有神奇的超能力。无意间，他卷入了陆军利用暴走族绑架无辜人士进行非法实验的阴谋。
SF 篇-机心：遥远的未来，民用太空船上发生了一系列悬疑杀人事件，服务用机器人 CUBE 逐渐从旁观者成为解决事件的关键角色。
中世篇-魔王：通关前面七个篇章后才能解锁。此篇故事发生在一个中世纪风格的奇幻国度卢克雷其亚——战士奥尔斯迪特在王国举办的比武大会中获胜，赢得了公主的芳心，然而，复活的魔王抓走了公主，奥尔斯迪特随即踏上救回公主的冒险旅程。
最终篇：前面八个故事的角色齐聚......究竟......

一切为了叙事

基于不同的背景设定，《时空勇士》各章节的叙事方式都带有不同程度的巧思。最妙之处在于，时代背景和故事特色不仅体现在剧情上，关卡、技能、道具名称和 Gameplay 等要素都在为核心叙事服务。

比如原始篇中，角色不会说话，玩家只能通过动作、拟声词和表情图像理解剧情；现代篇甚至只有模拟《街头霸王》的 UI 元素和朴实剧情串联起的七场连续战斗，充满浓郁的格斗游戏风味；近未来篇模拟了昭和时代热门的特摄片手法，主角的“读心”特性辅以 NPC 对话和内心活动的展现，极大丰富了人物特性；SF 篇则基本没有战斗，只在最后有一场 Boss 战：玩家全程只是扮演一名机器人，见证整个飞船上船员的存亡，以及人性与 AI 间的斗争。

游戏中的技能名和道具名亦从侧面为叙事助力。原始篇，“抓抓”“踢踢”“咬咬”等技能将原始风貌藏于字里行间；到了幕末，各种忍术名称勾勒出一幕幕幻想中的忍者对战；而回到现代篇，玩家看到的是各种格斗术的名称，时代早已变换。

原始篇中的道具，亦是合成装备的零件

七个独立故事，两个额外篇章。相比于因角色间联系过于微弱而受到诟病的初代《歧路旅人》，《时空勇士》的最后两章以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将七位时空勇士联系在一起，通往最终的主题。即便放在当下，本作的暗线剧情依然毫不老套，反而时不时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惊艳之处。

初次体验的过程中，暗线故事随着游戏进度逐渐显现，初期似乎是传统的王道路线，然后逐渐偏向反套路，可是很快，故事又回归传统，紧接着再次反转。最终揭示的剧情，表面上似乎只是千篇一律的斗恶龙救公主，可若仔细品味，其中内蕴的却是对人性与哲学的深入探讨。

这种往复和反差给人强烈的回味，而《时空勇士》这个中译也完全名副其实——每游玩两三个小时，玩家便从一个时代跨越到另一个时代，甚至还可以在这款 30 年前的“老游戏”中看到其它更老作品的影子与“梗”。

无处不在的“致敬”

近未来篇充斥着昭和男儿开机甲打败敌人的浪漫气息。本篇致敬了《魔神 Z》，从里到外都能让笔者回忆起小时候看的特摄片：帅气的机车、读心超能力、中二气十足的热血男儿。而随着铁皮大王出现，一首爆燃的《Go！Go！铁皮大王》仿佛冲散了此前经历的磨难，一切苦闷都烟消云散。

设定于未来的 SF 篇，讲述了用飞船运送魔兽“贝希摩斯”回到地球的过程中，船员间发生的故事，充斥着惊悚感。本篇中的很多桥段明显借鉴自《2001 太空漫游》，比如太空船上的休眠舱，由 AI 控制的飞船核心系统，莫名其妙出现的飞船故障等。运输船的日常寂静而平淡，却时刻让人感到危机四伏。

至于现代篇，则带有鲜明的《街头霸王》既视感。本章的 UI 和音乐完全模拟《街头霸王》风格来设计，核心故事也是主角一路挑战各路强者，习得绝技，最终登临巅峰。在回合制框架下呈现格斗游戏的叙事，不得不佩服史克威尔的大胆，毕竟想象力和生搬硬套之间，仅仅一线之隔。

另外值得一提的是，本篇主角的名字“高原日胜”也取自真实的格斗家名称，遭遇的敌人流派也都源自现实的格斗流派。

《街头霸王》选人界面/图片：网络

《时空勇士》的 UI

最后说说功夫篇，这个以中国为背景的篇章里，心山拳老师傅意欲寻觅弟子传承衣钵，其中三位弟子黎空舞、洪八宝、元净的名字显然来自《西游记》的三位师兄弟，而他们的性格也确实和《西游记》中的角色类似。由此可见，游戏各篇章对不同文化背景的考究相当细心，本地化也相对完善。

类似彩蛋和联动其实还有很多，往往能让玩家在常规游戏进程外获得类似“相视一笑”的会意。

慢节奏的演出与交互

在延续经典的同时，《时空勇士》重制版也一并继承了原版的少数缺点。

与许多同时代 JRPG 一样，叙事展开时，玩家大部分时候都在观看对话，尽管有时伴随着镜头移动、人物走动等，但玩家视角中，屏幕上呈现的画面内容变化并不大，沉浸感自然有所折扣。

此外，玩家需要反复等待角色说完一些无关紧要的台词，反复观看不能加速的 NPC 慢吞吞地走动，还需要反复进行许多 UI 相关操作。比如功夫篇中，玩家需要通过实战训练 3 名弟子，而这样的战斗每天都要进行一次。从剧情层面来看，这种设定无可厚非，但要反复进行十几次无法加速的战斗，难免令玩家疲倦。

类似细节拖慢了《时空勇士》的演出和交互节奏，Fami 通去年对本作 Switch 重制版的评测中也提到，“有不少放到现在会觉得烦躁的演出”。

还有一点则是老生常谈。游戏最后两章采用了随机遇敌的暗雷机制，同时遇敌概率较高，搭配最后一章的地牢迷宫，带来了一定的负面体验。玩家需要反复试错找到正确的路，没走几步却又要进入战斗，哪怕可以“逃跑”且必定成功，哪怕探索迷宫只是为了最强道具而非“必需”，这种设计也很难令人愉悦。

超越原时代的设计

回首去看，30 年前的日式 RPG 虽然受限于当时的设备和机能，但对玩法和叙事设计的探索已经有了充足积累。《时空勇士》作为一款别出心裁的反套路作品，得益于可拆分篇章结构，其许多设计在传统 JRPG 的经验基础上，做出了相当大胆的尝试。

首先是核心游戏机制，打怪升级这种百试不爽的套路被新思路代替，随机遇敌的成熟机制也被弱化，乃至局部移除。

正如前文所言，游戏的现代篇由简短的过场和连续的战斗构成，玩家仿佛在街机上通关格斗游戏，别无其它要素；SF 篇除 Boss 战外鲜有战斗，玩家似乎在经历一场带有小游戏的文字冒险；近未来篇主打潜行躲避玩法......直到中世篇，传统的遭遇战模式又再次回归。当剧情被拆分成数条短小精悍的时空线，角色成长和道具装备积累也显得“不那么重要”。

关卡设计是本作的另一个亮点，下面先来看看最让玩家津津乐道的忍者篇：扮演忍者的玩家需要潜行穿越各种机关，斩杀沿途敌人，前往幕府营救目标人物。

该篇章场景大体上采用了类似箱庭的设计，在相对巨大的空间里为玩家提供两个难以完成的挑战：不击杀敌人通关和击杀全部敌人通关。在各种羊肠小道、隐藏门等机关巧妙构筑的路网中，如果玩家想要击杀全部敌人，必须地毯式搜索，留意每个房间、每条隐藏道路；而不击杀敌人通关则更难，若没有熟记游戏剧情中的事件、机关与暗门，很容易触发强制战斗，导致挑战失败。

除此之外，该篇章还潜伏着 3 位隐藏 Boss，需要特定方式触发。喜欢解谜、探索的玩家想必能在此得到足够充实的体验。

近未来篇又是另一番风貌。玩家扮演一位超能力少年，其在小镇的宁静生活被打破，此时，连接小镇各处建筑的街道便成了唯一可行动的范围。如果只顾向前，势必会遭遇驻守的敌人，玩家需要一边躲避，一边规划到达目的地的通畅路线。值得一提的是，逃跑技能在该篇章中，也顺应叙事变成了传送。

综合来看，《时空勇士》各篇章关卡设计颇为取巧。虽然很多地方遵循着传统 RPG 的游戏循环：探索当前区域、获取道具、与 NPC 交互，然后获取新线索、前往新区域、发现新道具、和新的 NPC 交互。但在剧情主题的针对性包装下，所有场景和交互被纳入一种新颖别致的体系中，分外契合。

即便放在今天，如此玩法和设计依然让初见本作的笔者感到新奇。这在当下被套路化和公式化设计湮没的游戏环境中显得尤为难得。

而设计的功力所在，不仅呈现于关卡，在诸多细节中也可见一斑。以简单的地图引导为例，游戏部分篇章中，为了让玩家前往主线任务地点，小地图上会有黄色光点作为指示标记。但当某些剧情需要时，系统会故意将之隐去，让玩家根据剧情摸索，推理出后续去向。对比如今常见的满屏问号和自动寻路，这种小巧设计亦有一种别样的时代美感。

经典依旧

回合制战斗系统是向来是日式 RPG 的长项，一代代作品传承发扬，把回合制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。《时空勇士》作为其中一员，其“回合制”系统也远非单纯的数值比拼，而是用属性克制、附加效果、行动走位构建出一套具有即时操作空间的“类战棋”战斗体系。

乍听起来似乎很复杂，实战其实很简单。战场被划分为 7✖7 的方格，所有角色通过积累行动条的方式行动。玩家每次只能操作单个角色，不仅要考虑属性克制、技能范围，还要考虑站位。由于转身也需要消耗行动力，那么能让敌人转身的技能可以有效地为己方减压。此外，部分技能需要蓄力释放，所以面对蓄力技能时，玩家既可以用限制性技能将其打断，也可以通过改变站位来躲避。

在这种半即时半回合制模式下，笔者还尝试了类似 RTS 游戏中的放风筝操作：走位远离敌人，释放远程技能进行攻击，然后再次远离敌人，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。对付一些有挑战性的 Boss 时，放风筝是可选策略之一，同时也可以考虑细化走位，引诱敌方释放伤害不那么高的技能。

综合来看，《时空勇士》的大部分战斗都不会为难玩家，即便不刻意刷经验，也能较为轻松地通关。笔者认为，或许战斗部分本就不是本作的重心。又或许正是因为省却了繁琐的高频战斗，本作才成为了现在的样子。

最后来聊聊游戏作品的表层呈现，画面和音乐。

自《歧路旅人》问世以来，HD-2D 开启了新时代下的像素艺术流派。它不仅为新立项的作品提供了一个成本适中的选项，如《三角战略》；也为许多早期作品焕发新生铺平了道路，如《皇家骑士团：重生》和已公开但尚未发售的《勇者斗恶龙 3》。当然，还有本作——对于古早日式 RPG 的佼佼者而言，3D 高清化的同时保留原汁原味的观感，就已经足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