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逍遥现在来到蛤蟆山。他们前一个场景是扬州,扬州的boss是女飞贼,扬州很多地方有桌子;他们后一个场景是京城,京城的boss是毒娘子,京城很多地方有桌子。李逍遥现在过了扬州,还没到京城——李逍遥和林月如现在来到蛤蟆山——
蛤蟆山有没有桌子?没有。为什么蛤蟆山没有桌子?
桌子是生活
扬州城的许多地方都有桌子:
- 某些民屋
- 某些商铺
- 官府
- 客栈
- 女飞贼家
(扬州城某间民屋内的桌子)
(扬州城某间商铺内的桌子)
(扬州城官府的桌子)
(扬州女飞贼家的桌子)
到了京城,除了这些民屋、商铺、客栈这些地方,也还有很多地方有桌子,例如刘晋元家和后来酒剑仙做法师的桌子:
(刘晋元家的桌子)
(酒剑仙做法事的桌子)
桌子是角色在空间中的物的存在方式,是人的人属性的象征,是人的外化和在物和空间上的展现。似乎有理由认为桌子跟人的生活方式有关系,而没有桌子则代表了某种野外屋外的状态。我们可以统计一下,这些地方都有桌子,记14处:
- 余杭镇
- 仙灵岛
- 十里坡
- 苏州
- 隐龙窟
- 白河村
- 黑水镇
- 玉佛寺
- 扬州
- 京城
- 蜀山
- 神木林圣姑家
- 桃源村
- 白苗城
而这些地方没有桌子,记5处:
- 鬼阴山
- 蛤蟆山
- 试炼窟
- 黑苗城
- 黑苗王宫
我们可以算出,按照上面的记法,有桌子的地方占到73.6%。这样子的记法并没有把迷宫另外分出来,而是作为一个大场景的小单元,如果我们只按最小的场景来算一个单元,那么没有桌子的地方的比例将会增大,例如隐龙窟的迷宫没有桌子,而黑水镇进了将军冢也没有桌子。但是无论如何,很多地方,尤其是显著有人生活的地方,通常都会有个别的场景有桌子。
并不是只有屋内才有桌子,至少有两个屋外的地方也有桌子。
- 余杭镇渡口一路。
- 十年前的十里坡。
余杭镇渡口是屋外,但是各种商贩在这里摆摊。这里的桌子体现了一种原始的商业气息和人类活动的感觉,桌子在这里是人类物质交换的平台,用于交换的具体物被放在桌子上,这就使得这里看上去像个市场。
(余杭镇渡口的各种桌子)
在仙剑奇侠传的地图中,这些地方都有桌子:
- 人生活的地方,例如扬州;
- 妖生活的地方,例如隐龙窟;
- 神佛系统,例如玉佛寺;
- 修仙人生活的地方,例如蜀山;
- 精生活的地方,例如桃源村;
显然,桌子除了见证了人的生活,桌子也使得空间中其他的存在者更有人的意味。例如蜀山如果没有桌子,我们好像没办法想象蜀山对人的意义还有什么。没有桌子的地方,则显示了一种“在场没有其他人的自然状态”,一种野外的、荒芜的感觉。例如十里坡迷宫:
(十里坡迷宫)
又例如刘晋元家的后山:
(没有桌子的刘晋元家的后山)
在回到十里坡的时候,在找到水灵珠旁边有个小矮脚桌。这个矮脚桌见证了长大了的李逍遥将“木剑”给了小时候的自己,而李逍遥自己又从小时候的李逍遥那里拿到了“水灵珠”,这如何解释呢?
路象征着命运。李逍遥此刻走到宝箱旁,而隐隐约约地图中显示了一种三岔口,这其实正是李逍遥的命运的三岔口,因为拿起这个水灵珠,一方面是是自己完成了五灵珠的收集,一方面又是跟过去的李逍遥的自己而产生的一种关系,而李逍遥此刻正是来到了这样子的一条“路”上。
两侧的草丛象征着李逍遥的遭遇。这种遭遇现在已经被撂在了两边,被暂时地悬置了,他们表示了某种李逍遥的生活体验,而现在李逍遥所要面对的是自己——过去的自己——也是由于这个过去的自己而确定了的宿命。
挡在李逍遥和小时候的李逍遥之间的树,象征着生活。一棵树被摆在画面的中间,在树底下,是一张桌子,一个泥坑,一酒瓶,还有一个宝箱。在随后的剧情里,我们可以看到,小时候的李逍遥向现在的李逍遥走去,这也就象征着李逍遥的主体性,也即这个角色的意义和所代表的命题的的确认和完成。但现在这棵树仍然是挡在李逍遥和小时候的李逍遥之间的——现在的李逍遥是一个已经有着消灭赤鬼王、擒拿女飞贼、摧毁锁妖塔等等力量的人,而小孩还是一个普通的村野小孩——这棵树一方面象征着生活的明确性,一方面又显示了生活神秘的、不是完全被理解的一面——现在挡在李逍遥和小时候的李逍遥之间。
酒瓶象征着自由和梦想,也即是李逍遥从小的梦想和现在也没有遗忘的梦想。酒瓶似乎可以解释那棵树,解释生活了,但是似乎还不充分。酒瓶说明了李逍遥的特殊性:他小时候不仅仅是一个小孩,还是一个已经有仙侠梦和追求自由和梦想的人。
宝箱和宝箱里的水灵珠象征着文明的传承和使命。从对话中我们可以知道,宝箱里的“弹珠子”,是李逍遥的父亲留下来给他的。李逍遥将这颗弹珠子放在宝箱里,无疑是对父亲的纪念,又是代表着一种文明、一种文化的传承和传递。而且实际上,这颗弹珠子也是一种使命的意思——这颗弹珠子完成了白族的求雨。
泥坑象征着人生的努力和坎坷。这个泥坑应该是小时候的李逍遥在搬桌子或者爬树的时候留下来的。
长大后的李逍遥象征着他所有的故事,象征着现在。现在的李逍遥在生活的大树之下,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走过来。
小时候的李逍遥象征着李逍遥的原本面目,象征着过去。小时候的李逍遥现在向长大之后的李逍遥走过来,他们将要发生对话了。
桌子在这里象征人原本的善良的天性。这张小矮桌象征着李逍遥的平凡、人属性和从人群来。如果没有这张桌子,一个小孩在野外又拿酒瓶又藏箱子还躲在一棵大树下,这会显得有点奇怪。这种善良的天性是充足的,这也使得小时候的李逍遥能够幸运地将水灵珠交给长大后的自己,而他也得到了梦想的行侠仗义的“宝剑”——虽然只是少儿版的“木剑”。
桌子体现了特定的时间和方位的人的生活、个性和人属性,从上面可以看到,在仙剑奇侠传中,桌子的功能包括但不限于:
- 作为单纯的具体的生活的物件。这实际上是具体的人的具体的存在的表现方式。
- 书信物或其他物件的摆置。这就体现了人在具体的存在中成为知识和文明的具体的主体。
- 劳动、手工业、商业或者其生产活动的支持。这就体现了具体的生产力形态和人类经济活动。
- 社会或社会化的公共空间中的存在物和中介物。这就体现了人类的社会性在物的层面的具体的痕迹。
- 供奉神佛、宗族、神位牌位。这就体现了人类的自我超越、终极关怀等等在游戏中的具体的符号、方式、形态。
蛤蟆山是人性的无限沉默
在扬州,女飞贼面对官府太守的询问,只说“我还以为你在唱戏哩”:
面对官府太守“动大刑”,女飞贼说出了看见官府太守和王家三姨太私通的事情,并且之后各种狡辩,还说笑自己“一念之仁”,没有“宰”了这位太守,各种嘲讽、阚璇。仙剑奇侠传对女飞贼的刻画是立体的,有多种意味的,有内涵的。
如果说女飞贼是歪门邪道做了小贼,那么金蟾鬼母则代表了另外一种故事。在扬州城,金蟾鬼母还只叫“柳媚娘”,面对三个流氓无赖的骚扰,她以“醍醐香”将他们放倒:
走到蟾蜍山的时候,可以看到显然是中毒而死的客商:
蟾蜍山一片荒芜枯槁,只有一片片的旱地、野草和蛙怪蛙声:
来到蛤蟆洞的时候,金蟾鬼母坐着在地上。
此时,金蟾鬼母已经变成了已经变成了“女子”的称呼,并且最后说道“别跟来~靠近我的男人会没命的!”
毒死的客商是怎么回事呢?李逍遥跟了进去。金蟾鬼母说“你们擅自闯进我家来不觉得失礼吗?”,李逍遥等又被赶了出来。待李逍遥又回去洞里,金蟾鬼母旁边已经站着一个大蟾蜍。李逍遥说道“姑娘,你快过来。那只大蟾蜍可能有毒啊!”
为什么蛤蟆山没有桌子?倘若这里有一张桌子,金蟾鬼母或可写写字,卖卖道具,甚至如果是一个科幻题材的游戏,金蟾鬼母在这里如果有张桌子,可能还能放一台笔记本电脑玩一会游戏,例如最新版的《仙剑奇侠传七》的试玩版。但是没有。如果说那只大蟾蜍的毒只是物毒,一种物质层面的毒,李逍遥的建议是为了这位女子不受物毒的侵蚀,那么金蟾鬼母面对“那只大蟾蜍可能有毒啊”的建议,直接将这个问题提高到了另外一个层次——心毒,一种精神层面的毒。
金蟾鬼母面对大蟾蜍的毒不以为然,然后回复“哼。 毒? 人心更毒!”。在之后,更是一语道破“比起天下人恶毒的耻笑、凌辱,还有什么毒可怕?”
至此,这个角色的立场也就确定了。在她看来,比起大蟾蜍的毒,天下人恶毒的耻笑、凌辱更毒,人心更毒。但毒的故事没有终止,在打败金蟾鬼母和大蟾蜍之后,李逍遥等来到了京城,毒的故事继续上演——而且毒的讨论被深化到一种对立的结构:毒与救。
刘晋元曾经救了一只蝴蝶,这只蝴蝶为了报恩,嫁给了刘晋元,彩依和刘晋元是救的化身。金蟾鬼母认为“人心更毒”,但刘晋元救了彩依,似乎金蟾鬼母的这种反社会反人类的立场是不合理的。但是我们随后也会知道,面对彩依的报恩,刘晋元实际上非常的不乐意,他喜欢的人是林月如,可是林月如已经在比武招亲之后就渐渐喜欢上了李逍遥。
彩依是毒还是救呢?刘晋元将彩依端上来的汤药摔在地上,并且问道“你每天给我喝的药根本不是用来治我的病的,而是迷药是不是!?”
在刘晋元的婚房里,也没有一张桌子。这似乎就意味着人和妖之间的爱情,终究是难成正果,是一场空幻。彩依将花瓶摆在房间的木板上,这些没有一张桌子可以安放的花蜜,何尝不是象征着她无法在人间安放的身世?何尝不是象征着她不在人类的隔绝?何尝不是象征着她那无处安放的爱情?
彩依是善良的,彩依是卑微的,如果说彩依代表着被救和救的正能量,那么毒娘子就是这种被救和救的反面:毒娘子只以吸收彩依的修为为目的。救不能成功,反而救要向毒低头,而且似乎只有毒才能实现救,这样子的思想无疑是很深邃的:
百花鲜酿解不掉缠魂丝,金蟾鬼母又怎么能有一张桌子呢?
毒娘子现出原型,并且自称“本座”。蜘蛛虽小,但在故事中成了蜘蛛精的毒娘子,成为了比大蟾蜍更毒的符号。大蟾蜍还只是“可能有毒”,而蜘蛛精已经直接开始要把彩依和李逍遥等人“一块吃了”:
毒是救的唯一出路,彩依救不了刘晋元,李逍遥和林月如挺身而出,然而救终究仍然不是毒的对手,等到酒剑仙出手,毒娘子是除去了,毒消灭了,而救还是不能成功。最后,彩依付出了自己的千年修行,来换得了刘晋元十年寿命的救:
从女飞贼到金蟾鬼母到彩依,我们可以明确地看到,女飞贼代表了那种为了自利而丧失了人品的人,而金蟾鬼母代表了人性的绝对的隐去和绝对化了的仇恨,这种矛盾到彩依和刘晋元那里以救和毒的方式回归。扬州见证了女飞贼为了自利而行盗窃,但这仍然在人的范围,扬州城有桌子,因为这表示的是人间的故事。蛤蟆山没有桌子,客商在蛤蟆山被毒死,毒被绝对化,但后续的京城的救和毒的矛盾也就做了准备。蛤蟆山后续的京城也有桌子,因为这里又回到了人,人在这里是救所要争取的客体和毒所利用的方式。
结论
我们分析了桌子在仙剑奇侠传中的叙事功能,显示了桌子对于剧情构造、世界刻画的一般意义。蛤蟆山的故事处于扬州和京城的过渡地带,蛤蟆山没有桌子,一方面是扬州城飞贼案的延伸,显示了金蟾鬼母在人性之外的不人性的恶毒,一方面是对京城救与毒的主题的前置,显示了金蟾鬼母作为绝对化了的恶毒的分际,这也就使得蛤蟆山具有其内部的指向性。
蛤蟆山不能有桌子,这是蛤蟆山本身的没有人类活动的客观环境的方面。蛤蟆山没有桌子,蛤蟆山的主题是在不人性的边界的探讨,是一种深刻的对于人性的追问的开启和铺垫,是金蟾鬼母这个面谱化的反社会、反人类角色的完成。
本来来看桌子,结果一看截图,满眼都是童年呜呜呜呜呜